纵观这两股共享经济的潮流,共享单车“顺其自然”而膨胀,而共享滑板车“处处受限”而克制,相似的战场,不一样的发展方向,而这不仅仅是外部力量,更有中美互联网创始人和投资者的共性和区分。
互联网二十多年以来,一场从硅谷到中国的模式借鉴与超越,在共享出行的风潮中实现了逆转。
2016年5月,复星昆仲资本的一番人事动荡,让鲍周佳离开了呆了3年的复星集团,彼时摩拜、ofo上线不久,隐隐有了些抢夺直播风口的苗头,这也吸引了鲍周佳以及孙维耀等前昆仲资本同事的目光。次年,国内共享单车已然激战正酣,而鲍周佳则把共享出行的种子带到了硅谷。
去年初鲍周佳创办的共享单车初创公司Limebike(目前更名为Lime),目前成长为美国街头大热的共享滑板车独角兽,与本土企业Bird重复上演又一次“橙黄之战”。然而当初的先行者却死在了资本博弈和个人理想主义之下。
23日胡玮炜不出意料地脱离了摩拜,戴威却被列入“老赖”名单,这显然不是当初期待的理想结局。而惊人相似的是,如今同是共享出行巨头的Uber,举着资本并购的大旗介入Lime和Bird,这一场胜负终将重蹈覆辙还是另谋他路?
似曾相识的“剧情”,但不复当年疯狂
面对老东家Uber抛来的橄榄枝,Bird创始人一句“not for sale” 表现出的坚决,恐怕只有当初那个“不低头”的戴威感同身受。
2017年9月Travis创立新项目Bird时,最初的启动资金是从好友和家人那里募集得来,然而谁也没想过几个月过后,上亿美元的投资频繁青睐Travis,仅2018年上半年Bird就完成了三轮融资。资本的热情追捧映射出共享滑板车的竞争形势,但也将这些初创企业拉近了巨头博弈的复杂局面。
最先入场的Uber,为了布局短出行,年初其计划收购Jump Bikes,4月份收购完成后就开始大举进入电动滑板车市场。而且7月份Lime宣布完成3.35亿美元的融资,其中投资人就包括Uber,在优步应用程序上已经提供Lime服务。
如同滴滴入股ofo,Uber看似提前押注了Lime,不过其最大竞争对手Lyft却没有进入Bird,而是以至少2.5亿美元的价格超过Uber,收购了单车共享租赁平台 Motivate,这笔交易将让Lyft在共享单车领域领先于竞争对手Uber,同时衍生出自身的共享滑板车业务。值得一提的是,仅次于Lime和Bird的电动代步车初创企业Spin,则被老牌车企福特收入囊中。
时至今日,美国共享滑板车市场上,Lime和Bird相互对峙、Uber和Lyft强势入场,而后者又用资本的力量和前两者保持着微妙的关系,这难免走向了与国内共享单车混战的相似“剧情”,Uber对应滴滴,而Lyft则更像长期潜伏却最后收割的美团。更为巧合的是,Lime的领投者谷歌,同时又是Uber和Lyft的共同投资机构,这和腾讯所扮演的角色何其相似。
但是共享滑板车背后相似的资本结构,却未必会将其导向与摩拜、ofo相同的结局,目前整个行业受外部环境和条件的限制,保持着一种相对缓慢的生长过程,倒是让创始人和投资者渐渐拉回理性。
起到关键作用的就是各地政府。为了包容这股共享经济的创业潮流,旧金山推出一个为期一年的“试点计划”,对共享滑板车公司发放运营许可。然而当 12 家公司申请这个试点计划之后,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,Bird、Lime等行业主流参与者统统落选,另外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却拿到政府许可。
投放地区或国家的政令时不时地拦路,公司的规模扩张只能有心无力,就像Lime的投放策略:以采取逐步投放的方式,让市场有一个缓慢接受的过程。
纵观这两股共享经济的潮流,共享单车“顺其自然”而膨胀,而共享滑板车“处处受限”而克制,相似的战场,不一样的发展方向,而这不仅仅是外部力量,更有中美互联网创始人和投资者的共性和区分。
两拨创业者背后的资本强弱
2016年初ofo还没出北大校园时,戴威协同张巳丁见到了金沙江负责人朱啸虎,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双方“蜜里调油”,戴威看似比胡玮炜更深谙资本的规则。然而滴滴入场、朱啸虎转手一卖,两个资本巨头在ofo归宿上的相互较劲,或许让这位创始人凭生出一股反抗资本规则的勇气,由此理想与现实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。
Ofo曾一再错失融资的良机,这源于背后复杂的资本博弈。
据报道,为了制衡滴滴的话语权,戴威接纳阿里进入了董事会,但阿里并不愿意屈居于滴滴,为此其拿出一份方案,希望对滴滴股份进行回购。不单单是阿里和滴滴,据说当初那份方案,阿里也想着顺便砍掉戴威的一票否决权。
不管ofo还是摩拜,国内初创企业背后站着的几大资本方,以关键力量左右着战局最后的走向,而资本方之间又是相互对峙、不容妥协,这在硅谷是极为罕见的。
《财经》曾报道,截至2017年4月,摩拜、ofo共计融资总额超过10亿美元,其中ofo背后站着17位投资方(包括机构和个人),摩拜背后有22位投资方。与之相对,现阶段,Lime投资方包括谷歌GV、日本风投机构IVP以及美国对冲基金Coatue Management等,而Bird主要的投资方是红杉资本、风投机构Accel、Upfront Ventures等。
比较这两拨共享短出行领域的资本来源结构,明显可以发现,共享滑板车的参与者更多的是专业风投机构,而共享单车的投资人虽不乏风投机构,但他们只是在腾讯、阿里主导下陪跑。
互联网巨头控制风口与风投机构助推风口,这是截然不同的内因,也有可能引出不同的结局。
2015年马化腾在香港大学的演讲视频中,曾谈论滴滴、快的的那场“高手过招”,他说“当时最高一天亏损4000万,但谁也不敢收手,一收手就是前功尽弃”。去年摩拜、ofo也是如此,所以,互联网巨头之间相互较量,他们对创业公司的控制欲直接关系到输赢,这导致其站在一个更加不容妥协的立场。可风投机构不同,利益至上决定了他们承受不了连续的亏损,灵活的退出或进入,从根本上很难形成控制初创公司的力量。
这种区别也表现在谷歌和腾讯、阿里不同的投资风格中,即使同是互联网巨头,谷歌风投却保持着一种纯粹以投资收益为核心的理念,而不是像腾讯、阿里,为公司寻找预期收购目标。
长期以来,谷歌风投依赖于母公司的资金,投资决策却又独立于母公司。这种独立性意味着它可以支持任何公司,即使是谷歌的对手和潜在竞争者,Facebook和雅虎都收购过谷歌风投投资的创业企业。而腾讯虽一向以开放、尊重创始人决策著称,可战略价值的考虑依然使其少不了要保持控股。
由此,两拨创业公司背后资本的一强一弱,发挥着不同的作用。
资本博弈下的创始人决策
2018年年底,搅乱资本市场两年之久的共享单车,迎来一个不甚理想的结局,胡玮炜功成身退、套现离开,戴威执意独立、惨败收场,这两位创始人以各自的妥协和坚持,引导“橙黄之战”上演了最具戏剧性和冲突性的落幕。
年初,朱啸虎想让ofo、摩拜合并的如意算盘落空,转头就以30亿估值退出ofo,随后创投圈围绕“ofo模式是否有盈利能力”讨论了近半个月,没有结论。如今ofo资金链断裂,去ofo总部申请退押金的队伍从五楼排到一楼,又一直延伸至大楼门口的马路上,舆论再次聚焦到创始人和资本。
个人决策失误还是一票否决权?这是一场比资本助推合并更为深刻的反思。
如今这种抉择或许也摆在了Lime和Bird面前。面对巨头Uber和蠢蠢欲动的投资人,与早前戴威的想法一致,Lime发言人表示,“目前,我们的工作重心就是保持公司业务的独立健康运营”,Travis则更为执拗,直言只有滑板车和路上小汽车的一样多时,他才感到满意。
Travis与两个前“东家”的前缘,让其对Uber以及Lyft都抱有一种明显的敌视,硅谷的创业者对资本也多是如此,不过和国内创投环境颇有不同,Lime和Bird目前还保有较大的主动权,这源于投资方力量分散,也是创始人的一种谋略。
鲍周佳接受采访时谈及资本:资本因为有不同的属性,有的追求短期回报、有的更有耐心,所以带来不同的影响,反映到Limebike上,我们选择资本时会很谨慎,会很小心地看是哪一个投资人领投这个项目。
2017年10月,Limebike的融资由对冲基金Coatue Management领投,今年最新一轮的领投者则为谷歌风投。早在2015年,谷歌将对生物医药行业的投资由6%提高到36%,它的目标已不再是追求高额的回报,此次其看重Lime也有更为长远的打算。Lime对资本进入的谨慎还表现对待Uber,这个有可能最后截胡的出行巨头,一开始就只是处于跟投的地位,其话语权比当时滴滴之于ofo差得太远。
Bird也是如此,其投资人名单上基本都是专业风投机构。
创始人的理智在一场互联网风口中至关重要,尤其是后期资本疯狂砸钱,将竞争推入规模战,以致最后不得不走向合并,这种魔咒连续让多少创业者折戟沉沙。共享滑板车的幸运就在于其尚未失控,这可以说是政策约束的结果,也算是创始人难得的理性。
而没有了烧钱的负担,合并似乎也不必成为创始人的压力。
旧金山湾区一带的海边,波涛拍打着被丢弃的电动滑板车,这场人性考验转移到大洋彼岸,也冷却了部分投资人的狂热,一个不同于共享单车落幕的终局可能也在酝酿。